哪吒与努扎尔

 

　　通过对哪吒故事与伊朗的苏赫拉布故事的解构分析，我们已经发现两者之中存在大量结构性和情节上的共同点和相似点。自然，一些读者会因此得出结论：哪吒是伊朗人，哪吒故事是伊朗故事。但是我想说的是，得出这样的结论可能还为时过早。

　　要想找到哪吒故事的源头，我们不仅需要对一些相同或类似的故事进行解构性分析，同时还需要找到“哪吒”这个名字的来历，一旦两者相吻合，哪吒故事的源头自然也就清晰了。

　　正如很多学者所指出，“哪吒”这个名字对于汉人来说是十分奇怪的，显然是个外来词，哪吒故事自然也就是个舶来品。对于“哪吒”名字的来历，目前通行的说法是，“哪吒”是梵语中那罗鸠婆（Nalakubala）的简译，“那罗鸠婆”的意思是“俱毗罗（Kubela即毗沙门天王）的儿子”，也就是说，Nalakubala是由Nala和Kubala或Kubela两个部分合成的，即哪吒译自于Nala。金鼎汉教授根据自己的研究得出结论：“我认为‘哪吒’不可能是从‘Nata’或者‘Nada’、‘Nala’翻译过来的。”

　　印度学者科亚基（Coyajee）在其作品《古代伊朗和中国的信仰与神话》中曾经指出，哪吒的真身“灵珠子”的名字可以帮助说明伊朗的苏赫拉布名字的词源，因为“苏赫拉布”（Sohrab）在古波斯语中的词义为“明亮的、有光泽的”，引申义为“卓越的、杰出的”，与“灵珠子”的词义十分相近。

　　受到科亚基《古代伊朗和中国的信仰与神话》的启发，一些伊朗学者曾推测，“哪吒”一词可能来源于波斯语的“Nuzad”（新生儿、小孩子），因为哪吒的形象一直是一个七八岁孩子的形象。表面上看这种推测似乎有一定的道理，但问题是伊朗神话传说中从未出现一个真正的孩子英雄，也没有一个英雄的名字是Nuzad，即便苏赫拉布这样的英雄也是一个１４岁的“成人英雄”，故事中还有其爱情插曲。

　　事实上，伊朗神话传中还有一位不太引人注目的英雄值得我们注意，不仅他的名字与哪吒十分相近，而且其身份、家族和一些经历也同样与哪吒相近，这个人物就是伊朗传说中的王朝“皮西达德王朝”（Pishdadian）第七位国王努扎尔（Nuzar）。首先，我们可以看出，Nuzar的读音与今天我们的哪吒读音几乎一模一样。哪吒的汉语拼音是Nezha，但实际上汉语拼音方案中的e音并不等同于国际音标的e音，而类似于国际音标的o音，因此“哪”字的读音是no。

　　金鼎汉教授在“《封神演义》中几个与印度有关的人物”一文中指出，“哪吒”两个字都带口字旁，而古汉语尤其是佛经译文中，往往把外来的字左边加上一个口字旁，因此“哪吒”这个名字在汉语中一看就知道是“舶来品”。其实不确。据学者考证，哪吒的名字大约是从明人所编《封神演义》开始写作“哪吒”，至少是在《封神演义》和《西游记》中定型的，此前的《毘沙门仪轨》和《北方毘沙门天王随军护法仪轨》等佛经和其他作品并不用“哪吒”，而更多的是“那咤”。

　　翻开《现代汉语词典》，我们发现，“哪”字除了在“哪吒”一词中读ne之外，其他的读音基本上是na或nai，与其字根“那”的读音基本一致。《汉字古今音表》中并没有收入“哪”字，“那”字的上古音是nai，中古音为na，“吒”字的上古音为tea，中古音为ta，“咤”字上古音没有确定，中古音同“吒”。这样一来，“哪吒”的读音不就与努扎尔（Nuzar）的读音不一样了吗？查阅伊朗古经《阿维斯陀》才知道，努扎尔的在《阿维斯陀》中的读音为Natara。正如“哪吒”或“那咤”的上古音naitea、中古音nata相近。伊朗的努扎尔由上古的Natara逐渐演变为现代的Nuzar，而中国的哪吒则由中古音nata演变为现代的noza，难道不很奇怪吗？

　　哪吒一词在汉语中的词义迄今无人知晓，但努扎尔（Nuzar）一词在阿维斯陀语中有“年轻、崭新”的意思，也有着波斯语Nuzad（新生儿、小孩子）的词义。

　　努扎尔的身份亦如哪吒相似。其一、努扎尔是伊朗著名国王玛努切赫尔的三个儿子之一，同时又是玛努切赫尔国王的太子；哪吒是后来成为托塔天王的李靖的三个儿子之一，同样被称为太子，但人们并不知道他为何年龄最小却成为太子。其二、根据伊朗神话传说和著名史诗《列王纪》，玛努切赫尔执政时间长达１２０年之久，努扎尔作为太子一直随大将们四处征战；哪吒作为西周的征战先锋讨伐商纣王则是《封神演义》的重要内容。其三、努扎尔最终在与图兰人的战斗中被俘被杀，伊朗传说记载中有认为努扎尔在父亲执政时被俘被杀，而史诗《列王纪》中说努扎尔在父亲死后接过王位，执政７年被图兰人俘虏被杀；哪吒除了儿时“剖腹、剜肠、剔骨肉，还于父母”，在征战商纣王的过程中也曾死亡而后复活。其四、努扎尔虽然死后没有复活，但他本人及其众多后代都成为伊朗神话的圣人，将在世界末日再度复活，拯救世界，被称为努扎尔家族；哪吒不仅本人肉身成圣，而且其父、其兄金吒、木吒都成为圣者。

　　努扎尔与哪吒故事的不同点则是儿时的故事，伊朗神话传说基本上没有提到努扎尔的出生等儿时的故事，而哪吒儿时的故事在中国更是家喻户晓。这一儿时的故事，在伊朗恰好为苏赫拉布的故事所补充。

 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2005年10月17日